我倒吸一口凉气,想跑过去阻拦她,可双脚就像被黏住了一样,只能眼巴巴看着她实施犯罪。
老太太果真把婴儿的肚子给剖开了,倒提在手上,一只手伸进了洞开的胸腔间,哗啦一下,就把血淋淋的五脏六腑拽了出来
妈呀我失声惊叫起来,手中的包噗通落在了地上。
老太太却镇静异常,她没有落荒而逃,只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怔怔望着我,问一声:“门外那是谁啊”
我眼睛一直盯在她手中那些滴血的脏器上,感觉心脏都快破胸而出了,大声喝道:“你给我住手”
老太太还真被镇住了,乖乖地把满身是血的婴儿放到了瓷盆里,翕动着干瘪的嘴唇,一句话都没说。
这个老东西,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惨无人寰的罪恶勾当,真他妈禽兽不如
我攥紧双拳,奋不顾身冲了上去。
可走近一看,彻底傻眼了那盆里躺着的哪是什么婴儿啊,而是一只鸡,一只直挺挺的死鸡。
不对啊,那明明就是一个小婴儿啊,连四肢五官都是那么清晰,难道难道是自己被鬼蒙眼了
老太太坦然地坐在那儿,一双深陷的眼睛望着我,问:“你来了,是我儿子让你捎东西来了吧”潶し言し格醉心章节已上传
她的语气异常轻松,听上去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没了似的。
难道是胖二丫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
难道是校方或者警察暂时封锁了消息,还没想好该怎么把那个残忍的消息告诉死者的父母
难道
草房在我眼前晃了几晃,我以为要地震了,干脆蹲了下来,瞪大双眼打量着老太太的眼睛。
可我失望了,那简直就不能称之为是一双眼睛,而是两潭死水,真怀疑她能不能看到我的存在。
我问她:“老姨,你儿子叫什么名字”
老太太咧嘴一笑,露出了几颗焦黄的豁牙,说俺自家的孩子能不知道他的小名嘛,他叫大彪呗。
我说大彪是他小名吧。
“是啊。”
“那他大名呢大名叫啥”
“薄果果呗,薄果果是俺儿,俺儿是薄果果。”老太太笑容更加灿烂了,嘴里发出了嗞嗞声,像是轮胎被扎破了一样。
脚下的地再次震荡起来,我预感到强震要来了。
不等我说什么,老太太又说话了,声音松松垮垮,像是在说梦话,她说:“这鸡死了,一定是吃了毒草毒死的,这一带的山上到处都有那种毒草,鸡吃了一准得死。”
我往前探了探身子,对她说:“老姨,鸡很有可能是病死的,一棵草怎么会把鸡毒死呢。”
可老太太很固执,她摇着头说:“这鸡本来活得好好的呢,没病没灾,就是那毒草给毒死的,肚子里的肠胃都变成紫色的了,不是毒死的才怪呢。”
我说死了就死了吧,不就是一只鸡嘛。
老太太说:“死了是怪可惜,可这也怪不得别人,也怪不得那毒草,谁让它贪嘴来着,不吃就不会死,你说是不闺女。”
我是啊是啊地附和着她,然后拐弯抹角地问起了薄果果的事。
一提到薄果果,老太太只是傻笑,不提儿子的半个字,只是一个劲地念叨着那只死鸡,看上去看痛心,也很惋惜,最后叹一口浊气,说:“可惜了可惜了开春的时候就再也没得蛋吃了。”
随着脚下震感的消失,我慢慢意识到了一个现实这个老太太是个傻子,好在还能记住自己有个儿子,儿子的名字叫薄果果。
我站起来,往前挪动了几步,朝着咕隆咚的屋里打量着,所能看到的,只有一个水泥灶台,一个水缸,几把椅子,最讲究的就是那张放在正厅的八仙桌了,看上去已有些年岁,该算得上是个老古董了。
“对了,闺女,你不会就是俺儿媳妇吧”老太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。
我没有直接回答她,而是扭过脸,反问她:“老姨,你儿子对你说过他有媳妇了”
她又傻笑起来,说:“小鳖羔子,他从来不对我说实话,估摸着一定是有了,要不然怎么老往外跑呢”
我心里一阵酸楚,眼泪差点流出来。
“不中不中你要真是俺儿媳妇的话,那我就不能怠慢了你,快快快进屋,进屋”老太太扔下那只死鸡,双手在身上胡乱抹了几把,就扯住了我的手。
老太太的手冰凉刺骨,我禁不住打起了哆嗦,慌忙解释说:“老姨,不是我不是你儿媳妇。”
老太太愣住了,她用浑浊的双眼阴森森瞪着我,说:“不对吧,你不是我儿媳妇来我家干啥了”
“老姨,我是你儿子的同学,是他让我带东西给你的。”
“不对不对俺头夜里做梦还梦见过呢,看见儿媳妇进门了,长得那个俊哟,就别提了,跟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,来来让我再瞅瞅好好瞅瞅”老太太说着,就用劲把我往她跟前扯。
猛然间,我闻到了一股死人气息,拼命往外挣脱着,哀求道:“老姨老姨你放手放手你听我说听我说”
老太太不但不松手,反而攥得更紧了,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我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你就是俺儿媳妇,没错没错,就是按儿媳妇,快进屋快进屋,俺给你做饭吃。”
“住手,你给我住手”
身后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喝令声,那声音听上去再熟悉不过,我慌忙扭头看过去,顿时被雷击得焦糊
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他,那个死去了的薄果果
老太太松了手,扭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声:“老公老公是你回来了吗”
我死死盯着门口的那个男人,那眉目,那鼻头,那厚厚的嘴唇,连身上的衣服都是薄果果以前穿过的。
只是看上去苍老了很多,蓬头散发,胡子拉碴,一脸沧桑。
“闺女,你别怕别怕她是薄果果妈妈。”
他这样一喊,我更是云里雾里了。
我不由得喊了一声:“薄果果”
“闺女,我不是薄果果。”那人抬脚走了进来,脸上表情不大自然,像是他不是薄果果很对不住我似的。
“你不是薄果果是谁”
“哦,我是薄果果他爸,我叫薄大川。”
我这才恍然大悟,脸一红,腼腆地叫了声叔。
“瞧你这样吧,吓着孩子该咋办”老薄走过来,牵起老太太的手,把她引领到西墙根的杨树下,按在了凉席上。
我呆呆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,心里面全乱套了,难道那个老女人是薄果果的奶奶
可也不对呀,刚才她还喊自己儿媳妇呢,就算再老,也不至于把辈分都混淆了吧
老薄进屋搬出一个木凳,让我坐下来,然后又折回去倒了一杯开水,暖呼呼放到了我的手上。
他自己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,掏出香烟,点燃了,小口小口吸了起来。
我装作喝水的样子,用茶杯挡住自己的半张脸,偷偷打量着老薄,难怪自己认错,他们爷俩长得实在太像了,简直一模一样,他身上的那件运动衣也是薄果果穿过的,穿在他身上也正合适。
正想着,突然听到老薄问我:“闺女,你来这儿薄果果知道吗”
我心头一紧,后背直冒冷气,薄果果不是死了嘛,我该怎么回答他呢再看他的表情,笑眯眯的,看上去没有丝毫的伤感。
见我呆着脸没说话,他接着问我:“对了,你是叫柳絮吧”
“大叔,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”
“薄果果以前跟我说起过,对了,你不是已经去黄台上班了吗”
“是的是去黄台了,可还没开始上班呢。”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,我转身望着树荫下的老太太,问老薄,“这位老人她她是谁呢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