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棠书屋 > 修真小说 > 九诏 > 正文 第二十章 小筑茗香
    凰吟戛然而止,一道身影从金色水涡中踏步出现,耀眼的光线掩盖了他的身形,却是一句傲然招式霸气传来。

    “凰旸、咸威!”

    凡雨霖手一扬,一道融入了纯净魂气的金光化形为凰,直冲九霄。嘹亮的凰吟,急速的身姿,闪亮的轨迹,刹那惊艳这片阴沉的天。凰鸟投入深空的一瞬,厚重的血云背景骤亮,顷刻,一束束凰威圣光自昊天穷极处洒下,攒射向往生城。

    圣光一触及无疆城结界,如先前一般贯穿而过,尽数轰在了城界的地面。凡雨霖见状,只是一咧嘴,右指捏合间,倏见天地光芒极速旋转合流,形成了一个散发着彩色光晕的圆球。转眼之间,光晕越来越大,只见凡雨霖一手托球,另一手拨弄间,光球乍明,盛若炎日,浩荡阳气源源不断地从其中散出,竟堪比头顶白日,一时间仿若二旸争辉,在场之人无不惊讶。

    “空间之界,呵呵,既然打不中你们,那我便毁了这片地,看你们如何回归。”

    凡雨霖一哼,随即右手握拳,用力一锤眼前空气。顿见,浩然昼日竟如流星坠地般划过,撞向往生城的结界。

    一片耀眼金光四射天地宇宙,强烈的刺激令人睁不开眼。芍姨眼前一片白茫,突然感觉手腕被人抓住,同时耳边想起了熟悉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准备。”

    只见光球如先前一般穿过结界,却停滞在了近地面,随即光晕回收,瞬间凝结成一枚豆子般大小的光珠。骤然的爆炸,不问轰鸣,只现宏光万丈,能波阵阵,使结界的表面泛起层层褶皱。

    “跑啊。”

    不等芍姨反应,凡雨霖就拉起她朝着结界最弱之处冲去。

    华光散尽,青鸦见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,不由低声咒骂,欲强催冥功,加持结界。就在此刻,又一道金芒猛击在结界褶皱之处,原本脆弱的结界光膜乍然崩毁。轰隆一声巨响,高下地势之差,让滨海城墙竟数坍毁,众人避之不及,死伤者难以计数。

    “放肆啊!”青鸦大怒,颤抖着身子朝素水城方向隔空一跪,“同修丧典,子民蒙灾,臣难辞其咎。今闻火造业,王城有伤,夷贱君威,岂惟怒乎!获罪于天,无可祷也。僭诰曰:闻火无生!”

    再环顾已无凡雨霖二人身影,青鸦的脸上一片阴鹜,嗔而不发,似一座亟待喷发的火山。

    “追,不计生死。”

    青鸦四周的空气向外一阵涌动,顿时,清澈不少。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化作流光的凡雨霖两人在往生城的巷道里胡乱地折行穿梭。

    “你,要带我去哪儿?”芍姨哀眉凑眼,扮着楚楚可怜的样子,撒娇道,“哎呀,那么用力,人家好疼呀。”

    凡雨霖闻言,翻进一面高墙,松手道:“抱歉,形势所迫……”

    未等说完,芍姨便插嘴道:“什么形势?你难道分辨不出青鸦非是针对我,你抓走我,是打算要娶我了吗。”

    “呃,我、我们好像迷路了诶,这是在哪儿啊,嗯……”

    “咯咯咯,你倒是好本事,不光拐走了本小姐,还想要家产。”芍姨轻哼两声,旋即又道,“跟我走吧,闻火大人亲访往生城,就让小女子好生服侍一番,以表地主之谊。”

    围墙内是另一个世界,天依旧阴沉,却没有了沁血的黑沙,林木互攀,枝叶饰天,花香袅娜,一条由青色石板铺成的小道从中穿过,静谧而幽然。虽然眼前的这片绿景是那么真实,但却总感觉少了一些自然。凡雨霖跟随芍姨或急或慢地绕了半刻钟,又别过一方绿意盎然的庭院,转角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石拱门。

    未等靠近,但闻一阵幽香袭面,令人心旷神怡。

    “臧婆大人,您回来了。”一声软孺的话语从石拱门后传来,只见一位可人儿揖手缓步而来。

    婴儿肥的脸上,卧蚕含珠,明眸善睐却无法焦距一点。翡白的肤色,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尤是让人怜爱。翠绿儒裙裹住了她的身体,短发临肩,一抹微笑如旭日拂升,瞬间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化作乌有。

    “小奴,好久不见,亲亲。”芍姨一见女孩便欢喜地上前抱住,一吻她的脸庞。

    “臧婆大人。”女孩先是一阵怯缩,随后微笑着轻轻抱了抱芍姨,转而道,“夏司大人也回来了吗。”说着转向凡雨霖。

    芍姨一顿,瞥了眼凡雨霖,随即,轻笑着对小奴道:“这位是闻火者。”

    小奴闻言急忙跪下,连连道:“闻火大人,小奴不知,请大人恕罪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芍姨却扶住了正要下跪的小奴,冷哼一声道:“他可是'人牢',对他客气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小奴面露疑色,却仍恭敬道,“小奴请先生入园。”

    “呃,不必客气。”凡雨霖对小奴一拱手道。

    小奴正要还礼,却被芍姨一把打断拉走。“跟他较劲什么,后面的那个,跟上。”

    凡雨霖轻咳一声,踏步跟上。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白芍几羡冬入秋,花自掩溪水从流。沉心断月缠中岁,砯寒点绡泪红髹。

    眼前是一方偌大的池水,岸边芦苇丛丛,伴风而过,吹荡起阵阵涟漪,宛若一处静谧的江南水乡。

    水池中央突兀着一座小岛,岛上栽花植树,生气昂然,而植株的种类和样式更是纷繁复杂,令人应接不暇。岛的一侧修筑着一座三处通风的庭房,岸边更是探出一条长长的红漆栈桥延伸到水上。

    “这是……”凡雨霖一愣,喃喃道。

    “闲月挽筑,人生界的一处景致,据说银月如钩之时,水中之影正似挽住小岛,伸出的栈桥又让此处好像依偎在月景之中,相约相挽,相依相守……”芍姨絮絮而谈,迷茫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惆怅,已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纷乱。

    “那这里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本想收揽那一处景致,可惜,幽界难有佳月。挽筑,挽住,主角都不存在了,何有之挽。”芍姨捋下一簇芦花,白色飞絮成堆坠落,“小奴,准备好茶具。你、跟我来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小奴应道,慢慢退下。

    芍姨没走几步,猛然停住,转过头,嘴角轻曳,嫣然一笑,刹那却将天地惊艳。只听见她轻柔地缓缓问道。

    “你、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海灯一点清,幕风移三尺。提案对茶樽,暗语已四更。

    庭房中央对坐着沉默不语的两人,似在感想,又似在等待,四周的气氛顿时一滞。忽闻木履轻踏,哒哒的声响乍现在寂静的庭房间,只见小奴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踱步而来。

    及近,却见这仅是一个五面透风的木制框架,其中放置着一壶、四小盏,这些个茶具均由同一木材制成,褐身攥金,端庄厚实却又透出一丝阴气。

    “小奴,你也坐下,这次由你来奉茶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小奴乖巧地应道。

    只见她端正地跪下,神色肃穆,纤指轻挑,魔气化作一缕气丝从她指尖飘出,旋即缠绕住木框。又闻她冥语喃喃,茶壶、小盏竟自生异力,缓缓飘起。就在这些杯具即将离开之刻,木框之内烟气大作,迅速将其裹住,随后又缓缓送出木框。

    “你要品茗苦涩、寡淡抑或欢愉?”芍姨看着凡雨霖问道。

    “嗯?哦,苦、涩吧。”

    芍姨邪魅一笑,随即拂袖一撒,豁然出现一个扁圆形的精巧木盒。

    “小奴,取四份,一会儿还有客人要来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

    只见小奴长长地一吐气,掐指成印,顿时水声哗哗作响,惊见一条偌大的水蛇从池水中化现,缓缓游荡过来。恍惚间,水蛇已经缠到了小奴的身上,看她咧嘴一笑,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水蛇,刹那,蛇口微张,喷出的水雾缓缓滤过茶具。水珠挂壁,光洁动人,流木金光,宛若初生,仿佛流动的雾气带走了茶具上所有的污秽。

    又见她举起清洗过的茶壶,接下了水蛇口中流出的稀稠液体,接着,打开了芍姨拿出的木盒,只见里面静放着三片残破不堪的阑珊花瓣。突然,她胖胖的手指灵活起来,拈花入壶,顷刻沉底,香盖轻凑,这些举动无不轻柔顺畅,令人赏心悦目。

    酒挂飞天瀑,茶深空潭心。茗香壶中意,末盏锁云君。

    温、养、赏、嗅,行云流水的四步,却见杯中的水化作雾气,转瞬消逝。

    “嗯,这些水是……”凡雨霖见状略感惊奇,随即一阵神魂悸动,不由愕然道,“是魂气!”

    “有什么可惊讶的。”芍姨见他不解,接下话语道,“阑珊花贮存着亡者的一缕魂气,寻常泉水是无法化解其中的奥妙,反而会使之恶臭,唯有无尽海的魂气之水才能与之相合,成天地极致之茶。”

    “天地极致之茶……真有此物?”

    “一会儿喝过你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继续观摩小奴的茶艺手法。见她又轻轻摇了摇茶壶,噗的一声,壶口冒出一缕粉红色的雾气,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清香。

    凡雨霖一顿,与脑海意识中所熟悉的阑珊花香别无二致。蓦然,四只小盏邪光一闪,小奴又慢慢地将茶水倒入,只见淡红色的透明液体缓缓流荡其中,反射出梦幻的瑰丽色彩。

    “小奴,客人来了,去接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小奴起身缓缓退下。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“舞宸篁,少见,你不在素水城?”芍姨端着茶盏,双眼微眯看着来人,“谿儿也来啦。”

    “芍姨好兴致。”白淼谿说着瞥了眼凡雨霖。

    “微臣参加臧婆大人。”舞宸篁跪拜道。

    “诶,此乃私处,何需循此大礼,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

    “来来来,这是闻火大人为你们点的苦味阑珊醉魔,都来尝尝啊。”语毕,芍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。

    舞宸篁和白淼谿相视一眼,便依言跪坐下,小奴后退一步,跪在庭房的边缘。

    “干杯!”芍姨举盏齐眉,欢愉道。

    三人相视一笑亦是同样一举,随后相继饮下。芍姨粉唇沾水,却不喝下,见三人茶饮下肚,旋即停住看向其他人。

    舞宸篁饮完,猛然发现芍姨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,顿觉不妙,骤然一阵苦涩之感在他的灵魂中爆发,措手不及的苦味令舞宸篁的神魂一颤,不由冥气猛提,意欲消除苦涩之感。

    “若你凭冥元抵消了苦涩,那就白白浪费了我的一杯好茶。”芍姨淡淡一笑。

    舞宸篁一顿,思虑片刻,缓缓撤去冥气,刹那,脸如灰死。

    再看白淼谿,早已泪如洗面,不知是苦涩,还是悲伤。

    “芍……芍、姨,御行……缗,白葭!你……你你究竟、是谁!”白淼谿的声音颤抖着,不知是痛苦,或是惊愕。

    芍姨叹了一声,旋即张开双臂对白淼谿道:“好苦吧,抱抱?”

    白淼谿嘴角耷拉,一头扑进了芍姨的怀抱,抽噎起来。芍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,转头看向凡雨霖。却见他低垂着头,看不到表情。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深海之内,风行水色,凡雨霖平躺在水面上,散发出的金光明耀万丈。忽然,一点紫黑色的水珠从极远的深空滴下,嘀嗒一声如贴耳鸣钟,令人眩晕,涟漪阵阵,原本清澈无暇的水瞬间被紫黑色侵染,而后又散发出一阵诡谲的紫雾,虽是薄薄的一层,但却是连九轮明皇的光芒都无法穿透。

    侵染愈多,紫气愈多,隐隐竟有占据这片空间的架势。突然,凡雨霖体内的明皇炽焰大盛,将他的魂体转化为一轮散发出爆裂热气的烈阳,光雾相峙,但紫雾却越积越多,烈阳渐渐难以支持。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芍姨面前的凡雨霖猛然抬头,又是一声嘹亮的凰吟震撼寰宇,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圣光凰影,九轮明皇的幻化之身划过一条金线,在半空中骤然开翼,华贵之气陡然释放,无上皇威凌压天地万物。

    芍姨见这偌大的场面,不由暗叹一声:“哎,就不能安分一些吗。小奴,禁止任何人接近闲月挽筑。”

    “诺。”小奴坐起一拜,眨眼之间,隐匿不见。

    芍姨平静地端详着凡雨霖柔和的脸庞,喃喃地说:“你能回溯、多少过往呢?九诏……形阳。”

    。。。

    “心奴!你应知违抗阎君命令的下场。”园外传来青鸦的历喝,旋即爆炸声迭起。

    烟气弥漫,从中闪出一道敏捷的倩影,竟是先前乖巧的小奴。

    “御行心奴仅受命于邪笔伐愆。”小奴语气一变,森然道,“白疆释禁,葬海芍妖!”

    瞬间,小奴炸裂成白芍花瓣,花花相生,眨眼间竟漫遍天地,旋即四散的花瓣汇聚成一簇一簇,转而化成一只只面目狰狞的纯白花妖扑向众人。

    “众人小心,不要被花妖扑中,否则它会控制你的行为。”青鸦出声提醒。

    虽然在场之人修为不差,但花妖源源不断地扑来,一时竟僵持不下。

    青鸦看向庭中抱着白淼谿的芍姨,随后漠然地盯着失神的凡雨霖,目光闪动,似若有所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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